五人的队伍气氛诡异。
    少年名叫瑞安。这一路上,他的嘴就没停过一秒钟。
    他抱怨着崎岖的道路磨破了他昂贵的靴子,抱怨着林子里的蚊虫,抱怨希瑟粗鲁的动作弄疼了他娇贵的手腕。
    他嘴巴虽然碎,但对于自己为什么搬运尸体,“抢”走这具尸体的又是谁,他一概闭口不谈。他认为这是他“秘密任务”的一部分,不能向这些“贱民”透露。
    瑞安只是反复强调,他只会向他伟大的老师——温特大人报告这一切。
    不仅如此,他还不停地指手画脚,对希瑟和卡兰的追踪技巧提出各种外行且荒谬的质疑,惹得卡兰的脸色越来越冷。
    “喂,那个精灵!”瑞安对着卡兰的背影喊道,“你走快点行不行?这么慢吞吞的,要是没追上那些劫匪,我的任务失败了,你们担待得起吗?”
    卡兰甚至连头都没回。
    梅尔笑得前仰后合。
    卡兰听到了身后的动静。他很烦躁。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噪音源....
    他发现梅尔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笑。
    她的视线频频落在瑞安身上。
    她听瑞安和希瑟吵架的时候在笑,听瑞安抱怨蚊虫的时候也在笑,甚至还会故意走上去,主动和瑞安搭话。她似乎觉得这个人类很有趣?
    是很有趣。梅尔全程把他当成一个移动的笑话在看,时不时用卓尔语夹杂着通用语,说些恶劣的俏皮话。
    瑞安虽然听不懂,但从梅尔那不怀好意的眼神里也能猜出不是什么好话,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,却又因为对方是个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女人而不敢发作,只能憋着气哼哼唧唧。
    萨洛恩走在中间,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家长,一边要安抚瑞安那脆弱的自尊心,一边又要缓和梅尔层出不穷的恶意挑衅,还要留意希瑟那即将爆发的怒火,心力交瘁。
    一行人沿着踪迹向着迷雾深处进发。越往深处走,雾气越浓,连阳光都难以穿透这层厚重的屏障,四周变得昏暗阴冷。
    在迷雾缭绕的深处,一座阴森的古堡静静地矗立着。古堡由黑色的岩石砌成,高耸的塔楼如利爪般刺向昏暗的天空,墙壁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,像一道道干涸的血痕。
    五人绕了一圈,来到古堡后方。后院里杂草丛生,一座早已干涸的喷泉池里积满了落叶和污泥。
    后门虚掩着,吱呀作响。
    “这什么鬼地方....”瑞安缩了缩脖子,下意识地想往看起来最无害的萨洛恩身后躲。
    结果刚动一步,就被卡兰冷冷地瞪了一眼。那眼神里的寒意比周围的雾气还重,吓得瑞安一哆嗦,又往梅尔那边挪。
    梅尔回给他一个“你敢靠近我就把你手指一根根掰断”的微笑。
    瑞安咽了口唾沫,最终委委屈屈地自己站着。
    “不是吧,真的要进去吗?”瑞安强装镇定,“喂,精灵,你、你跟错了吧?这么大的雾,肯定看走眼了对不对?你再好好找找!”
    萨洛恩刚想安慰他,希瑟已经不耐烦了。
    “闭嘴,再废话就把你扔进去探路。”
    “我不去!不要啊!我不要进去!”
    瑞安终于装不下去了,那所谓的贵族风度荡然无存,他崩溃地大喊起来,拼命往后坠着身子,双脚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。
    “我要是被怪物吃了,我爸,还有温、温特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!!你们全都要给我陪葬——啊!!”
    在一连串凄厉的鬼哭狼嚎中,瑞安被希瑟无情地扯进了古堡。
    古堡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诡异。
    巨大的水晶吊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,走廊两侧的挂毯早已褪色腐烂,油画里人物面容扭曲模糊。
    岁月的侵蚀让原本红色的地毯呈现出一种类似凝固血块的黑红,一直向着走廊深处那片看不见的黑暗延伸,像是一条从巨人口中剥下来的、长长的、带着腥气的舌头,等待着有人踩上去,然后被卷入腹中。
    梅尔一边走,一边东张西望,手指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划拉着。
    她本来正百无聊赖地走着,目光随意一扫,突然定格在一个放在展台上的金色酒杯上。
    梅尔走了过去,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。分量很足,是纯金的。
    她毫不犹豫地把金杯往怀里一揣。她拿点纪念品怎么了?算是对她这趟无聊旅程的补偿。
    一声极其清脆的“咔哒”声响起。
    放置金杯的底座,微微陷下去了一点。
    所有人瞬间停下动作。
    梅尔的反应快得惊人。她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瞬间,就从怀里掏出金杯,飞快地塞进了瑞安怀里。
    然后,她双手捂住嘴,脸上露出了极其夸张的惊讶与指责,大声喊道:“天哪,他居然偷东西!”
    “你!啊——!”
    瑞安的辩解还没出口,就变成了凄厉的尖叫。
    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。
    失重感瞬间撕扯着所有人,他们身不由己地向下滑去,坠入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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